第六十四章 壹團糟

　　小廝回來稟報折德良，李家丫鬟真去了驛館。那丫鬟去驛館做什麽，折德良簡直用腳趾頭都猜得出來！他的臉色唰壹下變得鐵青：“折某人何曾受過這等羞辱！”
　　此時折德良手裏的扇子都直哆嗦，隱隱表露了他此刻心裏的憤怒：“這等羞辱就如同妻子被人侮辱，不對，比那更甚，妻子遭遇歹人至少她心裏不情願……如同把奸夫淫婦捉奸在床！奪妻之恨，是可忍孰不可忍！”
　　“息怒，折公子萬萬息怒。”好友忙勸道。
　　折德良長籲了壹口氣，冷著臉左右瞧了瞧，但見這條街上人來人往，周圍都是店鋪，想了想便冷冷道：“如果李家娘子要出來私會，必走這條路。此時人太多了，妳去，弄輛馬車過來！”
　　小廝忍不住問道：“少主人，您用馬車作甚？要是太過分了，倒黴的可是小的們！”
　　“作甚？少廢話，趕緊去弄輛馬車來，我要先把她從這裏弄走！”折德良道，“我跟著伯父走了不少地方，什麽地方有人敢明目張膽和我爭女子！我做主的事、就這點事，妳怕什麽？就算出了天大的事，折家沒有放不平的！”
　　旁邊壹個年輕士人聽到這裏，忙道：“小可這陣子有點急事，先告辭了，改日定擺席給折公子賠罪。”
　　折德良眉頭壹皺：“早上出來沒聽妳有事，突然就有了？虧我把妳當兄弟，就這點事，又沒叫妳上，怕個甚麽？”
　　年輕士人忙道：“折公子說把我當兄弟，那我便頂著讓您不痛快的險，勸折兄壹句，那李處耘好歹也是折公麾下壹員猛將，如今這世道，咱們和武夫打交道還是小心點好。”
　　折德良搖搖頭道：“嘖嘖！膽兒小想溜，倒說起大道理來，好像溜得很有義氣？那李處耘在伯父跟前算什麽，他是武將，好像我折家的人都是吃素的？伯父吭壹聲，他連大氣都不敢出！”
　　年輕士人道：“折兄言重，是，小可確實膽兒小，以後您罵我打我絕不在人前說壹句您的不是！不過折兄膽兒大是理所當然，正如您所言，折公在地方上說壹不二，您無論做了什麽都可以解決，因此心裏不慌；但我哪有這般靠山，稍微嚴重的事，家裏就得慌了神，每次遇事都解決不了，或是萬分艱難，如此壹來就是想膽大也不能啊。”
　　“廢話，走走！”折德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。
　　另壹個好友也忙道：“我與韓兄壹道去，今日真是十分抱歉，請折兄多多海涵。”
　　倆人剛走不久，之前聽了吩咐的小廝就趕著壹輛氈篷馬車來了，折德良想了想，自己跑上馬車待著，叫小廝將車趕在路邊靠著。那小廝又不放心道：“少主人，咱們把那娘子弄上了車，去往哪裏，要作甚？”
　　折德良道：“該妳問的就問！人壹弄上來，妳就趕車，向東邊走，那裏有咱們家壹處宅子，就幾個奴婢住著……哼！李處耘到時候還能把我怎地？不就是壹個女兒麽，好像和折家關系更近壹步，還能虧了他似的！”
　　折德良五體不勤，很少親自動手做什麽事，倒是那小廝想起來：“咱們倆怎麽把她弄上車？要不……要不弄個口袋過來？先罩住，她看不見，公子便下車幫忙，就是三個人了！何如？”
　　“那還不快去找！”折德良罵道。
　　他們折騰了壹陣子，便從街邊盯著。不多久就見壹個帶著帷帽的小娘從街北默默地走來，獨身壹人。折德良也算閱女無數，見她走路的姿勢就看出蹊蹺來，和大街上拋頭露面的百姓家女子的氣質甚是不同。
　　但他也不確定就是李家小娘，帷帽遮著臉看不清，折德良就見過李氏壹次，還沒熟悉到憑借身影就認出人的地步。那是壹次在節度使的夫人壽宴上，部將女眷向由折公的夫人問好，由夫人款待；折德良看她匆匆壹眼，別的有關李氏的壹切都是聽傳言。
　　這時折德良就道：“妳，壹會兒過去把她頭上那‘蓋頭’掀了讓我瞧清楚；等她壹走過，咱們就把車趕過去追上，認對了人就上！”
　　壹個小廝依言裝作若無其事，從街邊迎著那小娘的方向走過去，錯過之後他便轉過身來，跟在後面。小廝湊準了時機，疾步上前猛地伸手壹拍，就把那小娘的帷帽掀翻在地。她伸手到頭頂沒抓住帽子，便又驚訝又惱怒地回頭看是誰，就在這時看到壹輛馬車搖搖晃晃慌張地追了上來……那折德良等人事前沒演練過，無法和掀帽子的小廝配合得天衣無縫，時間稍晚沒銜接上，等小娘回神時，他們的車還沒追到跟前。
　　帽子壹掉她就已經被人看清楚了，沒錯就是李家娘子！李氏先瞪了掀自己帽子的人壹眼，彎腰撿起帷帽時終於回過味來，察覺到情況不對。她便快步向前走了幾步，發現線帽子的小廝跟著自己不放，後面還有輛可能是沖自己來的。她終於急了，再顧不得儀態撒腿就跑，然後那小廝也跟著開跑，李氏大急喊道：“救命！救命……”壹時間路上的行人紛紛側目，但大多駐足觀看，還沒明白啥情況，不知是小偷還是賊人。
　　跑上來的小廝也慌張了，壹下抓住了李氏的胳膊，將她掀到了旁邊的墻上。李氏急忙掙紮，壹邊大喊“有歹人，誰來救我！”
　　“捂她的嘴啊，蠢貨！”馬上剛追上來，折德良終於忍不住罵出壹句。
　　李氏聽出是折德良的聲音，頓時大喊：“我是李處耘將軍的女兒，被折德良劫持了，誰去李府告知李處耘將軍、日後必有重謝……我是李處耘……嗚嗚嗚……”
　　這時就見馬車的“車夫”雙手拿著壹個麻布袋跌跌撞撞慌張地沖來過來……事兒已經搞得壹團糟，那布袋幾乎失去了作用，反而叫李氏見了掙紮得更加激烈。她拼命轉頭看了壹眼前方河邊的亭子，亭子空蕩蕩的沒有壹個人，李氏頓時掉下淚來，便死命想掙脫，猛地壹咬，沒咬實在、只咬到了嘴邊手掌上的壹點皮肉，但頓時就聽得壹聲慘叫，嘴上頓時壹松。李氏又想掙脫沒成，又哭喊道：“郭都使，郭紹！妳在哪裏？”
　　布袋便從她的頭頂攏下來，李氏把能活動的壹只手伸到頭頂亂抓，又聽得折德良的聲音道：“按住手，蠢貨！”終於麻布袋罩到了頭頂，但她還能叫喊，又哭喊郭紹來救她。
　　街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，小廝又怕又急，忙道：“少主人，要不算了罷！事兒糟了！”
　　“廢話多！快幫忙弄到車上去！”折德良的聲音道，“已經這樣了，不幹脆做到底，豈不更糟？按住嘴！操妳娘！妳按誰的嘴？”
　　李氏雖然是個女子，也沒幹過什麽活體力有限得很，但人拼命起來哪怕只是個弱女子也很不好制服。三個人根本沒法擡她，腿兒亂蹬，只好拖著好不容易挪到車門，不料她又抓住了馬車上的木頭死命拽著。壹個小廝要去掰開她的手，這時折德良比較幹脆，猛壹拳向麻袋揮了過去，李氏悶哼了壹聲頓時就軟了。
　　就在這時，忽聞馬蹄驟起，路人被驚得雞飛狗跳。折德良轉頭壹看，暗呼不妙，只見那郭紹和壹個女子二騎沖來。
　　“啪！”郭紹沖前揮起壹鞭，壹個小廝“啊”地慘叫壹聲捂住臉痛得在地上打滾，壹絲血從手指間浸出來，那馬鞭猛力甩在臉上是能皮開肉綻的！
　　“該死的東西！”郭紹暴喝壹聲，從馬上躍將下來，直撲那折德良。旁邊的小廝剛想上來擋，忽然“琤”地壹聲劍響，幾乎同時下馬的京娘提劍壹甩，劍身飛出劍鞘壹截，劍柄準確打在那廝的腹部，動作十分流暢。這壹下看起來似乎不重，但那廝立刻就捂住腹部撲通倒地。
　　郭紹已是暴怒，壹把就將折德良提了起來，容不得他有半點反抗，拳頭帶著勁風“呼”地壹聲，聲音十分清晰有力。那拳頭就像壹枚鐵錘壹樣，卻忽然在折德良的眼前猛地止住，揮起的勁風直接刮得折德良眉間的眉毛都貼住了，只見他的臉色唰地紙白。
　　幸好這壹拳收住了，否則在怒火中燒中的全力壹擊打中折德良的頭部，會不會壹記將這身子骨輕飄飄的家夥打死也難說。但郭紹拳雖收住，同時膝蓋便是壹頂，撞得那廝哇哇慘叫。郭紹的手壹放，他便立刻抱腹蹲下，但馬上大腿就“砰”地壹聲巨響，折德良被壹腳踢得平移壹段距離才在地上滾了兩圈，狼狽不堪。
　　“郭紹！在邠州地盤妳……啊！啊！饒命……”他半句話還沒說完，突然手上劇痛，被壹腳踏住壹碾，痛得他眼睛都要鼓出來，沒壹會兒袍服下方便滴出幾滴水來。
　　“砰！”又是壹腳，折德良滾到了墻邊才停住，腿早就痛得使不上壹點力，趴在那裏起不來。
　　郭紹沒再追上去，回頭看剛剛被京娘弄開頭上麻袋的小娘子。